「被妖精調包的人」回來了——《卡特拉之謎》

  有一種驚悚,不是活屍朝你撲咬過來,而是失聯或死亡已久的親友,甚至是另一個你自己,活生生出現在面前。冰島劇集《卡特拉之謎》(Katla, 2021)以冰島南方的維克小鎮為背景,描繪了火山灰與大雪漫天飛舞的惡劣天候中,不同角色們面對逝去親友再次回歸等詭異的非日常現象,所引發的種種心理情緒與行為反應,也促使觀眾反思面對異質他者的應有態度。  

  托爾在老婆自殺、大女兒雅莎失蹤後搬出家裡,與來來去去的流浪貓一起住在機械修理廠。年輕時他曾擔任導遊,愛上來自瑞典的遊客葛希德,而過了20年後,一樣年輕美麗的「葛希德」再次回歸,加上老葛希德聞訊也從瑞典趕來,迫使他重新省思當年的情史、自己支離破碎的家庭,最後承認人類的渺小,並隨遇而安地接受大自然的神秘安排。

  老警察吉斯利總是翻閱聖經,企圖在當中尋找人生解答。他對於重症、氣切、不良於行的老婆麥格納,本來照顧得無微不至,卻在年輕、美麗又健康的「麥格納」回歸時,把老麥格納的藥換成保健食品,企圖讓她「自然」死去,以便讓「上帝對他的恩賜」,也就是年輕「麥格納」接掌麥格納的身份繼續生活下去。他的詭計被識破後,懺悔自己是「被魔鬼誘惑」。

  前述托爾的小女兒格蕾瑪對於一年前失蹤的姊姊雅莎,一直懷抱著渺茫的希望,所以「雅莎」歸來時,格蕾瑪本來以為「找到她了」,卻又對於這一切難以解釋的現象,抱持著質疑的態度。至於地質學家達立對於四年前已過世的兒子「米凱」歸來,一直否認他就是米凱,並持續追求科學的解釋,直到與格蕾瑪合作,才發現真相與當地「被妖精調包的人」的傳說有關。

  描繪失蹤或死亡已久親友歸來的作品很多,有的有解釋成因,有的沒有,《卡特拉之謎》則透過格蕾瑪與達立的調查,逐步發現科學的真相。不過對我而言,真人如何面對這些「被妖精調包的人」,似乎更值得探討。

  在千篇一律的日常生活中,所有人事物都是如此理所當然,難以忍受的創傷過去也塵封在日復一日的例行公事底下。直到非日常現象發生、異質他者闖入時,雖有主體企圖藉此神不知鬼不覺地獲得相關利益,實則自陷慾望的誘惑陷阱中,但更有主體趁機打開精神縫隙、省思過去,並翻新自我。

  這正是異質他者與非日常對於我們的正面價值。仔細思考,不管是本片中相對於真人的「被妖精調包的人」,還是相對於無疫情常態的疫情下「新常態」,其實都是某種多稜鏡,能夠不斷地為主流主體習以為慣的日常,折射出嶄新、多元而具批判性的詮釋角度,從而為我們僵固的生活,保持一泓氤氳彩虹的湧動活泉。

  當然,面對異質他者的出現,並不是每個主體都能朝向反思與更新自我之路邁進,更多的可能是打壓排擠他者,甚或藉機謀取利益。但無論如何,《卡特拉之謎》片尾看似一切「被妖精調包的人」都已去往他們該去地方之際,卻又從火山裂縫走出五個黑影的畫面,似乎是在暗示觀眾,異質他者將不斷出現打擾我們,而我們也必須做出選擇,並終將對這選擇負起責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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